在公安工作中,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身穿警服、手拿柳叶刀,从死者尸体上,探寻死因。广州市公安局刑事技术所法医检验科科长赵建正是其中一员。
工作中,赵建多与冰冷、腐烂或已成白骨的尸体打交道。为搜寻物证,他跳进污浊的河水;为明确现场痕迹,他爬上高压铁塔;为确定死亡人数和案件性质,他冲进随时有可能倒塌的火灾现场……工作十余载,赵建以专业的法医技术“为生者权、为死者言”,勘查重大、疑难现场400余次,检验尸体600多具,发出检验鉴定报告800余份。
同时,赵建深耕科研,与团队针对水中腐败尸体死因鉴定难题建立硅藻检验技术体系,解决多项核心技术难题。该体系检出率达国际领先水平,成为行业标准,取得国际认可,显著推动行业技术革新,明显提高了中国法医病理检验能力。
细微观察,还原案件线年,赵建从中山大学法医学专业毕业后,到广州市公安局成为一名法医。
法医学可大致分为法医病理学、法医临床学、法医精神病学、法医物证学和法医毒物学等五大分支,是一门综合性很强的学科。
平时,尸体是赵建最主要的“工作对象”,另外他常参与案件中的人身伤害鉴定等。
“例如打架斗殴案件中,会有人受伤,法医就要鉴别判定他的伤情是轻伤、轻微伤还是重伤。”赵建表示,鉴别判定程序及结果将密切关系案件的判罪量刑。
他曾经手一起案件:两个年轻人酒后发生了争执,互相推搡后,其中一人竟然倒地不起,20多岁的生命就此凋零。
赵建顶住压力,仔细解剖了死者的遗体,发现他的脑中有一段畸形的血管。究其原因,人在情绪激烈,特别是饮酒后,发生了爆裂,这才是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。
某晚,某村民报案称自己的妻子失联。亲朋好友一通寻找后,最终在村民家后山上发现了女子尸体。
“摔死了,衣服和皮肤都擦破了。”村民们报警后,你一言我一语,断定遇难女子为摔死。事情真是这样吗?
赵建到场后,仔细对现场进行勘查,发现遇难女子的一只鞋失踪了,其颈部还有一条不是很明显的勒痕。“她颈部皮肤有不是很明显的充血和非充血分界区,我怀疑她颈部受到了外力的作用,再结合颜面部的淤血情况,判断她为勒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,且死者被拖拽过。”基于赵建的专业判断,办案民警沿着“他杀”的侦办方向开展侦查。最终,嫌疑犯落网。
水中高度腐败尸体的死因鉴定是国际公认的难题。10余年来,广州市公安局刑事技术所一直在攻克难关。
“如果人死后入水,那尸体内不会检测出硅藻类物质;若生前入水,那其在挣扎、呼吸的溺水过程中,会吸入大量水,尸体肝肺等器官内就能检测出硅藻。”赵建介绍,硅藻检测验证的方法已经存在100多年,但是全世界的法医学者陆续发现在日常生活中,人也会因饮水、饮食等方式吸入硅藻,“所以认为之前的判断方法准确性不佳。”
“我们从基础的理论到技术方法的建立开始,再到一些相关设备的研发,最终完整地搭建了检验体系。”功夫不负有心人,赵建及同事终于研究出法医硅藻检验技术体系,为溺死诊断提供了准确、高效的硅藻检验技术。
在系列成果中,“微波消解-真空抽滤-扫描电镜联用法”更是将尸体中的硅藻检出率从过去的28%提升至97.4%,达到国际领先水平。
某年,广东某市潘某被人抢劫杀害,其尸体在水中找到。21年来,警方持续追踪,最终将嫌疑人抓获。
但此时,狡猾的嫌疑人心存侥幸,以为时间太久,尸体早已无法鉴定,遂拒不供述作案过程。
“在这个案件中,我需要判断遇害者是被抛到水里后溺亡,还是死之后才被扔进水里。”赵建应用硅藻检验技术对尘封21年的尸体骨髓进行仔细的检测。最终明确,尸体内没有藻类。
“这说明遇害者在下水之前,就已经明确死亡。”赵建将这一重要信息提供给办案民警。
“不同于医生看诊,尸检是一个逆向的过程。”赵建介绍,日常就医时,医生会详细询问病患症状,结合病患自己的描述及检查结果,作出诊断;但法医则需要从千丝万缕的信息里找到关键、准确的信息,排除误导信息,以分析整个作案的过程及嫌疑人心理活动,最终根据证据,完成与调查的结果吻合的分析。
“每当我找到案件的真相,为死者‘说出’他最后没讲出的真相时,就感觉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。”他说。
目前,赵建带领团队已自主研发出“一体化硅藻检验平台”,填补了该领域的设备空白;完成“非溺死尸体脏器硅藻的大样本观察及来源研究”,发现硅藻进入人体器官的方式、种类及分布特征,填补该领域的理论空白;解决了硅藻检验诊断溺死的重要理论问题,在国际上首次建立了硅藻检验量化指标,明显提高了溺死诊断的准确性;攻克了硅藻检验多项核心技术难题,形成了系统的技术体系,切实解决了水中腐败尸体死因鉴定国际难题。
“我们做出这样的成果,不仅是为广州公安服务,也是为全国公安服务。”实际上,广州市公安局刑事技术所年均70%的案件来自外省市。
“该尸体已高度腐败蜡化,当地难以明确死者死亡原因,无法起诉嫌疑犯。”尸体部分样本被送往广州市公安局刑事技术所,赵建应用硅藻检验技术,明确了这具6年尸体的死亡原因。
据悉,赵建及团队的科研成果已为全国29个省份解决水中疑难尸体硅藻检验3000余宗;指导国内公安、院校等70多家单位,做硅藻检验实验室设计、建设和技术支撑;硅藻检验技术成果已在奥地利等国外实验室应用,显著促进了行业技术革新。
2023年,赵建具体负责对广州公安的解剖中心升级改造,进一步建立了法医学虚拟解剖实验室、生化检测实验室等,利用多种专业设备助力尸检工作。
“我在这个岗位上,不光是要调查清楚每宗案件里死者的死因,还要继续科研,不断推动刑事技术、法医技术的进步。我想发挥更大的作用,实现更多的价值。”赵建说。
首先法医学是一个以医学为基础的综合学科,法医工作的综合性也非常强。在工作中,我们遇到专业领域问题时,会向环境、化学等领域的专家请教,例如水中尸体的尸检,要求法医不仅要了解硅藻的相关知识,还要学习微生物专业相关知识。所以,工作以来我也是在不断学习。虽然在工作中接触到的情况往往让人心情沉重,但实际上我们这个岗位的人普遍都比较积极乐观。因为法医是一个正义的职业,当我能找到案件的真相,为死者“说出”他最后没有能够讲出来这些话语,就很有成就感。
大学时,我曾来到广州公安刑事技术所学习与实习。那时我看到这么多的法医专家能够在这里成长,并为社会、法医行业带来发展,我很受鼓舞。他们的实干奋斗精神影响了我,因此我希望也如愿在毕业后到这里奋斗。广州公安有一个比较好的“传帮带”传统。我进警队后,在专家前辈的带领下参与科研、跟进案件,一路成长。我想我在这个岗位上,不光是要调查清楚每一个死因,还要继续科研,不断推动刑事技术、法医技术的进步,发挥更大的作用,实现更多的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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